【RPS】【黄景瑜X尹昉】纵横四海（3）
有昆虫好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唧唧不休，不同于他听过的任何一种虫鸣。他把被子蒙在头上，拼命翻身，最后捶墙壁叫隔壁助理。
助理踢踏着拖鞋兴师动众地跑下楼去找剧组随行的医生。林超贤一直向往好莱坞的工业化，对每一个细节都有严苛的要求。
隐约中，好像又有白色的鸽子停在窗口，黄景瑜伸手想去抓它：“你怎么还不睡？”
鸽子歪着头看他一眼，再次飞走。
唧唧的虫鸣中，助理又踢踢踏踏地走上楼，推开黄景瑜半掩的房门，突然又意识到房间里没有热水，又跑下楼去。
太吵了。黄景瑜想，人怎么会这么吵。
过了一会，医生亲自走上来，连副导演都被吵醒，小小的房间里，挤了不少人。
“让我摸一下肚子。”医生说。
黄景瑜忍着痛笑：“不行，我现在肚子上都是春节吃出来的肥肉。”
最后，医生决定带他去附近医院挂水。黄景瑜站起来，助理给他披上外套，走廊里的灯亮着。隔壁的房门紧紧关着，没有任何声响。
凌晨的医院急诊还是热闹非凡，有受伤的警察被抬进来，助理很紧张。
“太乱了。”他小声嘟囔，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输液椅。
“我去跟他们说，直接把药领过来。你们不要乱走，也不要盯着别人看。”医生嘱咐他们。
助理撸了下袖子，露出自己的花臂。立时有人看过来，他赶紧把袖子放下。
黄景瑜又开始傻笑。
“你不是食物中毒傻掉了吧？”助理非常紧张。
折腾很久之后，他终于沉沉睡去，梦到自己念初中的时候，被女同学的哥哥堵在学校后门，他嘴贫，又怕被打，但又忍不住嘴贫。北方的杨树在春天飘絮，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孔里钻，他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连打七个喷嚏。围堵他的男同学都没忍住笑。
醒来时，日光正盛，助理在他身边睡得四仰八叉。
“几点了？”黄景瑜推他。
“什么什么！”他跳起来，拼命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：“我的肾还在吧？”然后又去摸手机：“我的第三个肾还在吧？”
黄景瑜正想跟他开个带颜色的玩笑，余光远远瞥到尹昉推开急诊的玻璃门。他没戴眼镜，可能看不清楚，眯起眼睛四处张望。
哼，黄景瑜心想，让你睡得那么沉。
黄景瑜坐在输液椅的最后一排，尹昉看了一会没找到人，就开始一排一排地看过来。黄景瑜开始还看热闹，后来就有点心虚，只能低着头装作在沉思。
“找到你们了。”尹昉说。
“昨天吵到你睡觉没？”助理问。
“我睡觉很沉，都没有听到。”尹昉不好意思地挠头。
“艺术家不都心事很多吗？”黄景瑜忍不住问。在他的印象中，艺术家都应该整夜整夜地不睡，抽烟喝酒走来走去，或者每晚都要趴在窗口感慨“月亮太亮了。”
“没有啊。”尹昉坐下：“他们要做体能训练，我们本来有其它的训练计划，你不在，他们就放我假。你好点没？”
“没有。”黄景瑜拉长腔。
“挂的什么水啊？”他又站起来，去看输液袋上的英文。
护士来拔针时，黄景瑜把头偏过去，尹昉拿着酒精棉球帮他按住。
“好了没？”黄景瑜继续偏着头。
“要按两分钟。”
“尹老师，我们今天一定要去买外套和窗帘。”
“我不要窗帘。”尹昉拿开棉球：“先回去吧，他们找到了挂面，回去煮给你吃。”
尹昉开了辆剧组的车，卡萨布兰卡的路本来就窄，路上行人乱窜，尹昉车开得极慢，黄景瑜坐在副驾心急如焚。他本来脾气就有点急，开车时还有路怒症。前面又有人乱穿马路，尹昉急刹车，黄景瑜忍不住骂wocao，骂完轻轻甩了自己一耳光。
“怎么了？”尹昉惊讶地看着他。
“我第一个柔术教练，让我做到不抽烟不说脏话，就免费教我。”
“你教练是个好人。”
“好什么啊，”黄景瑜右手摩挲着左手背的针眼：“他的女朋友，突然跳楼自杀了。没有人相信那是自杀，jingcha把他当第一嫌疑人盘问很久，觉得他开柔术馆，有点baoli倾向，还免费教青少年，一定有不良企图。”
“好惨。”尹昉凑过来撞了下他的肩膀。
“所以尹老师，你知道我平安长这么大多么不容易吗。”
他们路过市集，黄景瑜便要求下车顺路买他想了两天的窗帘和外套。花花绿绿的长袍头巾很多，但就是没有窗帘。
“你买两件长袍，我给你拼个窗帘。”尹昉说：“我会自己做衣服。”
黄景瑜挑了一黄一绿两条长袍，还给自己买了件军绿色的外套。转头看到尹昉站在不远处的香料摊前。
“尹老师要吗？”他隔着人群叫他，尹昉摆手。
回到车上，尹昉手里拿了一把绿色的植物放在黄景瑜手里：“拿着。”
“什么东西？！”黄景瑜盯着手上的绿色植物。
“类似于中国的葱，回去给你炒个鸡蛋。”
“尹老师你可不要害我，”黄景瑜很紧张：“我不想再进一次医院。”
尹昉耸肩，再次慢悠悠地发动车子。
那捆绿色的东西真的是葱，黄景瑜把面前的盘碗一扫而空，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。尹昉已经拼好两件长袍，助理帮他挂在窗前，遮挡住正午的阳光，袖子那里缺一块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清真寺，晨祷结束，大批的人群涌出。
“你再睡会吧。”尹昉准备走人。
“别啊。”黄景瑜拉住他：“聊聊剧本，一周后要交思想汇报，我需要补课！”
林超贤第一天就给他们布置任务，要求一周后各自畅谈对自己角色的理解，黄景瑜对“畅谈”有点恐慌，生怕自己满嘴跑火车到自己都拉不回来的地步。
“不是还有几天吗？”尹昉打呵欠：“我一定要午睡啊。”
“拖延症！爱睡觉！你真的不像个艺术家！”黄景瑜指责他。
尹昉翻了个白眼，把自己的笔记本甩给他。
黄景瑜第一次看别人的人物笔记。以前跟实力演员合作的时候，也看到过他们这种朴素方正的小本子，想要来看又不好意思，自己也找个小本子，杀青时画了一百多张火柴人连环画。导演看到夸他：挺有意思。
尹昉的本子密密麻麻全是字，看得他头晕，赶紧倚在床上。不得不说，尹昉的字很好看。这些好看的字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物传记。
他们角色在电影中绑定，跟王雨甜和蒋璐霞一样，不同的是，人家是真情侣，他们是搭档：狙击手顾顺与观察员李懂。
在尹昉的人物笔记里，他先是安排了李懂的籍贯。云南，广西，江西，潮湿多雨植物繁茂之地，都打了问号。然后是年龄，21？22？23？，最后这些都被划去，写了大大的22岁。接下来是他的父母严厉又溺爱，让他天性里有着矛盾的活泼与胆小；他小学时爬树跳墙，在田里挖蚯蚓钓鱼，钓竿沉下去，旁边的小伙伴大叫“李懂！李懂！”；大雨落下时，他把书包顶在头上向学校跑，去空无一人的操场上降下国旗；他要乘火车离开家乡，窗户开着，家乡的风追着他最后失去他。他因为想家半夜哭醒，当时的班长爬起来偷偷给他塞零食。他第一次摸到枪，射出第一颗子弹，因为激动无法入睡，正好赶上半夜紧急集合；他第一次上战场，镜头里子弹击碎敌人的头颅，鲜红的血和白色脑浆迸出，他的手开始发抖。他想保护的人，错过的机会，永远后悔的事情，热爱的祖国。
尹昉的笔记没有写完。
最后一页，他看着身边的罗星中弹。
黄景瑜觉得自己看完了李懂真正的人生，他整颗心都被这种真实击中，向下沉去。自此之后，才是电影，李懂会正式遇到顾顺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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